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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歸墟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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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歸墟6

糯米團子似的薩摩耶幼崽趴在枕頭邊撒嬌耍賴,說話中間溫熱的氣流撲在人皮膚上,眼巴巴期盼一起玩,尾巴搖到飛起。

面對這麽可愛的小東西,一般人免不了心軟。

江隊長從來不是一般人,心軟什麽的完全不存在。

但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出去散步。

再次重申,心軟什麽的完全不存在。

主要是因為白黎已經開始背課文了,字正腔圓,抑揚頓挫。

在他背到“懷民亦未寢”的時候,江寒陵舍棄被窩坐起身。

白黎停止背誦,目光熱切:“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答應的。”

江寒陵動了動嘴唇,沒出聲,擡起手,把食指指尖放到嘴邊。

“……”白黎勸他,“狗糧有的是,餓了也不用吃手指的,這個習慣不好,幼兒園老師教過,要改。”

江寒陵的目光在小夜燈朦朧昏黃的光線下依舊銳利驚人。

異於常人的灰色眼珠轉向語重心長的小狗,眼底的情緒相當冷靜。

江寒陵從自己嘴裏捏出一根白色的、筆直的、柔軟的、一寸長的毛發。

白黎:……

“哈哈。”他幹笑兩聲,嘗試狡辯,“有沒有可能是蒲公英?”

江寒陵把那根毛放到他鼻尖上,還給他。

白黎眼珠子跟著轉,看著黑色紐扣一樣的鼻頭,變成了鬥雞眼,從狡辯改為科普:“薩摩耶本來就是出名的掉毛怪,一年掉兩次一次掉半年,我又不是故意的。”

江寒陵起身下床,順手把鬥雞眼掉毛怪從床上拎下去,手法跟拎起剛從菜市場割來的二斤新鮮豬肉差不多,不能說粗魯,但也很難說得上溫柔,至少在白黎的認知裏很少有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或者寵物。

也罷,江隊長對人和對狗一向是兩種態度,願意打破作息規律淩晨三點多陪他出去散步就已經不錯了,不能要求太多。

就這,恐怕也還是沾了小白外表的光。

白黎覺得自己選擇變狗再跑來找江寒陵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,非常機智,於是在心裏自我誇獎一番。

江寒陵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上外衣,跟在小狗後面出了船艙,走到甲板上。

夜晚的海風要比白天更淩厲,空氣裏沁著鹹鹹的潮意,潮意又隨著風快速掠過衣襟,只留下滿鼻腔獨屬於海洋的冰冷氣息。

白黎身上的毛被風吹得東倒西歪,從俯視的角度看根本不像在跑,倒像一團棉花在甲板上隨風滾動。

江寒陵默默加大邁步幅度,跟上小狗。

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側面吹來的大部分風,白黎身上的毛都回到了原位,只是不怎麽服帖,毛炸炸的一團,造型相當潦草。

室外月光如水,光線恰好處於看得清路看不清身邊人的亮度。

一人一狗保持著一致的速度,沿著甲板慢慢踱步。

真把人叫出來散步,白黎卻一改剛才的話多,悶不吭聲,沒有主動挑起話頭的意思,好像真的就只是睡不著想出來走走而已。

以這人一貫的心大,不該失眠,更不該是這副悶頭悶腦的模樣。

江寒陵望向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,神情漫不經心:“因為花錦川睡不著?”

白黎吃驚地擡起頭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想不出別的理由。”

“……你真了解我。”

“呵。”

“可惜我就猜不到你為什麽失眠,我是不是還不夠了解你?”

“我沒有失眠。”

“啊?”

“被吵醒的。”

“……”白黎非常抱歉,“對不起啊。”

江寒陵停下腳步:“他跟你說了什麽?”

白天的時候,花錦川自稱暈船,回到房間後就再沒出來過,只有白黎跟去照顧他。後來,白黎從他房間裏出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,連尾巴都不搖了。

江寒陵低頭看著小狗,等待回答。

白黎卻答非所問:“你說,喜歡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呢?”

江寒陵了然:“他又跟你表白了。”

“沒有。”白黎搖頭,“我發現師兄在裝暈船。”

好端端的裝暈船,那自然就是為了表現出柔弱可憐,得到心疼和照顧,為追求心上人創造條件。

白黎以為自己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,花錦川也不是那麽不識趣的人,不會死纏爛打,大家可以繼續兄友弟恭,做一對模範師兄弟。

但他今天發現花師兄居然裝病,方才意識到感情這種事並不簡單,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,說停止立刻停止的。

白黎蹲坐下來,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搖,語氣裏滿是疑惑:“一個人怎麽就能確定自己喜歡另一個人?”

這題超綱了。

如果他問的是“一個人怎麽能殺掉另一個人”,江寒陵可以在五分鐘內寫一份《殺人指南》出來,順便還可以畫個圖解,幫助他理解文章主旨。

可對於“喜歡”此等話題,江隊長只能回以硬邦邦的三字經——“不知道。”

白黎感覺自己受到了敷衍:“你都一百多歲了,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別人嗎?”

他是太年輕所以沒經歷過,江寒陵活了那麽久,總該有經驗的,就算現在是單身,那大家都是朋友,交流一下感情問題又怎麽了?

“……”江寒陵的語氣像聽到了什麽離譜笑話,“誰告訴你我一百多歲?”

“啊?不是嗎?”白黎詫異,“我從記事起就聽過你的名號,我現在都二十多歲了,你應該……貴庚快一百了吧?”

江寒陵面無表情:“免貴,三十九。”

這年紀放在凡人身上,條件好的也能算是帥大叔,放在動輒幾百歲的修士身上,那更是青年才俊中的青年才俊,剛萌芽的幼苗,早晨七八點的朝陽。

至於白黎從記事起就聽說過煞神,不是因為江寒陵活得久,單純就是因為他不僅年少成名而且成的還是兇名,可止小兒夜啼。

白黎心情覆雜:“我小時候不聽話,大人就嚇唬我,說不聽話的小朋友會被煞神抓去熬湯喝。”

他那時候哪知道煞神是什麽東西,只覺得聽起來特別可怕,哭著跟自己的玩具挨個告別,然後主動提出想要被熬成甜湯,最好是冰糖雪梨。

“一聽就知道他們不會做飯。”江寒陵非常專業,“熬湯要用老的,文火慢熬,小孩子一般用來做煲仔飯。”

字裏行間都是吃人。

煞神不愧是煞神,對廚藝也有研究,果然多才多藝。

白黎:……

他跳過吃人話題,又問了一遍:“你真的沒有喜歡過別人嗎?”

江寒陵言簡意賅道:“沒有。”

白黎很失望。

他現在迷茫於花錦川的執著,不知道該怎麽保持合適的距離才能既不傷感情又徹底拒絕,急需一個有經驗的朋友來幫忙出主意。

舉目四望,目前唯一能靠得上的朋友就是江寒陵了。

但是江寒陵也沒經驗,一問三不知。

那怎麽辦?

江寒陵看著愁眉苦臉的小狗,蹲下身遞出一樣東西:“科技改變生活。”

有道理!

白黎醍醐灌頂,眼神閃閃發光。

於是一人一狗淩晨三點多不睡覺,靠坐在船舷旁邊,捧著手機在搜索框裏敲下深奧的感情問題。

江寒陵當然是懶得看那些營銷號胡說八道,只負責幫忙打字搜索。

白黎拿出研究文獻的勁頭,仔細研究《愛情這件小事》《喜歡一個人的十八種表現》《斬斷爛桃花》等等一系列神奇文章。

最後,他運用雲鶴派優秀畢業生的學習能力對這些文章的內容做出了總結:“兩個黃鸝鳴翠柳——不知所雲,一行白鷺上青天——不知所往。”

“……”江寒陵說,“你看了大半個小時,什麽都沒學到?”

“那倒也不是,還是學了一點的。”白黎說,“都是些車軲轆話,解決不了實際問題。”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“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話,就會經常想他,想要了解他的方方面面,想要粘著他靠近他,想要照顧他幫助他。”

說完,白黎吐槽道:“都是廢話。”

他又不是傻子,這些理論上的套話不學也能知道個大概。

江寒陵笑了一聲,並不評價:“還有嗎?”

“有。”白黎說,“如果你因為一個人失眠,滿腦子都是他,那麽你肯定喜歡他。”

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,他失眠是因為花錦川,這也不能代表他就喜歡花錦川,完全是南轅北轍。

什麽垃圾文章,一點也不準。

江寒陵收回手機站起身,沈默片刻,仿佛強調什麽似的:“我沒有失眠。”

“我知道啊。”白黎無辜道,“我說了對不起嘛,下次肯定不吵你了。”

江寒陵一言不發。

白黎回想自己剛才看到的內容,忽而興奮起來:“我知道了!”

“什麽?”

“介紹對象!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一般來說,人喜歡的其實不是一個人,而是一種類型。”

白黎認真解釋完,雙眼飽含希望:“要不你幫我給師兄介紹個對象吧?”

江寒陵眉梢微挑,指指自己,反問:“我長得像紅娘?”

“……”白黎擡爪指指自己,“跟我差不多的類型就行。”

他不覺得自己有哪裏特別,修為不拔尖,長相不算頂尖出挑,性格也不是那種極端的,差不多的類型應該很好找。

江寒陵卻拒絕為花錦川介紹對象:“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?”白黎不解。

江寒陵有理有據:“這麽缺心眼的我只認識一個。”

白黎:……

你才缺心眼!

逮著空就損人,你不打光棍誰打光棍?

既然問題暫時沒得解決,他也不想再繼續扯淡了,掉頭就走,準備在甲板上跑一圈放松放松,順便幫小白維持健康體重。

剛跑到船頭位置,白黎就被某個爪感冰涼滑膩的東西絆倒了,揮舞著四爪以頭搶地。

“邦”的一下磕到甲板上,好聽就是好頭。

“嘶,什麽東西啊?”

“呃,應該是我的尾巴。”

白黎看見黑暗裏突然出現的泉清,瞪大了眼睛。

泉清靠著船舷坐在船頭,上半身是人形,下半身從往日的雙腿變成了銀藍色的魚尾,直挺挺地擺在甲板上,像半條死魚。

不會被踩壞了吧?

白黎嚇了一跳:“你沒事吧?”

泉清溫和道:“沒事,就是坐得太久,麻了。”

“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呀?”

“我失眠,去水裏游了一會兒,然後上了船就看見你們在散步談心,所以……”

白黎:……

所以就用隱身術藏在這裏避免尷尬嗎?打個招呼就能解決的事居然坐到尾巴都麻了。

就算不好意思被看到尾巴也不至於內向到這個地步吧?

江寒陵聽見船頭那邊的動靜,快步走過去查看,正要出聲,只聽後面船艙出口傳來“咣咣”的拐杖聲。

隨即,蘇熙瘸著腿跑出來,腳步淩亂,驚慌失措:“死了!又死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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